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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给我爹立人设 我买通了说书的,唱戏的,碎嘴的

更新时间:2025-08-02 01:54  浏览量:1

为了给我爹立人设。

我买通了说书的,唱戏的,碎嘴的。

不出三日,全京城都知道我爹是个痴情种子,宠女狂魔。

「曾老爷既不纳妾,也无外室,与那些有了钱就变坏的男人可不一样。」

世人感叹我爹有情有义,就连圣上也特赐「儒商典范」的金匾,称赞他的仁德。

借着东风,我家的生意红红火火,绸缎更是一匹难求。

没人知道,我爹早就在外欠下了风流债,只是碍于清流名声,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。

我爹死后,突然窜出来两个外室子,嚷嚷着要分家产。

眼见重男轻女的祖母,死死搂着乖孙,两眼放光。

我慢悠悠地吹了口茶:

「祖母是不是老糊涂了,人人皆知,我爹情深义重,只有一妻一女。

「圣上御赐的牌匾还在头顶上挂着呢,我爹一世美名,怎么会犯这种欺君之罪?」

「这种江湖骗子,就该割了舌头,打死喂狗。」

1

林三娘闯进灵堂时,我正捧着牌位,招待吊唁的宾客。

「我可怜见的老爷,妾身带着承昌和兰姐儿来看您了。」

她一身缟素,妆容清淡,鬓边簪了朵白花,虽然年近四十,却仍是我见犹怜,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。

身后跟着的一双儿女,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,男的披麻,女的戴孝,扑到灵柩上,哭天抢地地喊爹。

林三娘自称是老爷的外室。

她手巧,会绣最好的花样子,能打二十七层的算盘,很得老爷喜欢。

不仅让她打理苏州的绣坊,还送她别院,生了一对儿龙凤呈祥。

灵堂里一片寂静,没人敢说话。

大家眼观鼻,鼻观心,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我。

曾家老爷和夫人崔氏,琴瑟和鸣,举案齐眉,甚至被写成了话本,是京城夫妻的典范。

谁料,突然杀出来一个林三娘,不仅打了我的脸面,更打了曾家的脸面。

众目睽睽之下,我走到林氏身边,懵懵懂懂地咦了一声:

「这位夫人,你是不是哭错灵堂了?」

我垂下眼帘,望着怀中的牌位,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滑落:

「今日是先父曾令的头七,众所周知,我爹只有一妻一女,从未有过什么外室。」

「不知您说的老爷……是何许人也?」

林三娘一愣,冷笑道:

「月姐儿可真是装糊涂的高手,若不是你满肚子坏水,诡计百出,老爷又怎会把承昌扔到苏州,不敢让他们认祖归宗?」

「还是说,你为了霸占家业连脸都不要了,不顾老爷尸骨未寒,连自己的亲生弟妹都不愿相认?」

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:

「这是老爷亲笔,不仅承认承昌和兰姐儿是他的亲生骨血,还要将苏州的田铺、绣坊留给我们母子傍身,白纸黑字,你还想抵赖不成?」

说完,林三娘转过身,扑通跪在长公主面前。

「公主为人正直,最是大公无私,还请殿下辨明是非,为民女申冤啊。」

正在看戏的长公主,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。

她与我对了一下眼神,心下了然:

「这信上既无曾家的私章,也没有曾老爷的手印,谁能证明是亲笔所书?只怕是你这个毒妇贪心不足,看到曾家新丧,想要借机敲诈一笔钱财。」

长公主开了金口,这事就算盖棺定论了。

林三娘没招了,只能歇斯底里地喊冤。

我堵住耳朵,叫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:

「哪里来的阿猫阿狗,满嘴胡言乱语,都敢诓骗到长公主头上了!」

「来人,给我打出去。」

曾继昌被扇了两个嘴巴,气得无能狂怒:

「曾馥月,我看你是怕了吧,怕我这个嫡嫡道道的少爷,抢了你的家主之位!」

我掩着帕子,差点笑出眼泪。

怕?

我这个好弟弟可不知道。

为了把他们这些腌臜一个一个搜罗过来,我把亲爹都毒死了。

2

半年前,我就知道我爹活不久了。

这病来势汹汹,就连从宫中请来的内科圣手,在号了脉后,也只能无奈地将我引到屏风后。

「令尊脉微欲绝,心肾阳衰,只怕……没多少时日了。」

废话。

我下的毒,我还能不知道吗?

可我还是做出悲恸欲绝的模样,拭了拭淌出来的眼泪。

太医本想劝慰我几句,却瞧见我的裙摆突然渗出几抹红。

仔细一瞧,像是血渍。

「小姐这是受伤了?」

我大惊失色,连忙罩上侍女手中的鹤氅,盖住血渍:

「昨日雨大风急,我坠马伤到了腿,让侍女草草包扎了一下,只怕还没见好。」

站在一旁的织云却嚷道:「其实小姐的左腿是被割伤的……」

我呵斥道:「别胡说!爹爹还在榻上睡着,别惊扰了他的清净!」

织云却更大声了:

「老爷的病总是不见好,小姐日夜垂泪,见本草拾遗上说,割股肉混入药膳,可疗羸疾,于是小姐就拿了自己的左腿做了药引子。」

「小姐仁孝,却也不能自毁身躯,轻信这些民间偏方啊!」

我浮出一抹苦笑:「爹爹病痛缠身,我心如刀绞,恨不得能替父受苦,有任何方法我都想尽力一试,换爹爹平安。」

太医大为感动:「小姐真是大孝女啊!」

送走太医,我接过织云手中的汤药,一瘸一拐地走进内室,屋内药味四溢,曾令靠在软垫上,脸色灰败,一言不发。

「爹爹醒了,女儿服侍您用药。」

曾令红着眼,努力撑起半个身子,一掌打翻我手中的瓷碗:

「月儿,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,你可知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!你割肉为我,我怎能心安?」

见我倔强地咬着唇,他拍了拍床沿,示意我坐过来。

我像儿时那样撒娇耍赖,伏在他的膝上掉眼泪:

「自娘走后,月儿就您一个亲人了,若是连爹爹都不在了,月儿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?」

曾令叹道:「自我病后,你里里外外操了不少心,为父都看在眼里。」

「吾女誓终养,贞孝内自持,这是娘最后的遗愿,月儿就算豁出性命,也要护着爹爹百岁无忧。」

想到发妻临终前,气若游丝,还不忘叮嘱自己加衣加餐,莫要忧思,就连女儿也是这般懂事孝顺,无私奉献。

再想到苏州那个,只会一封封寄信索钱,吃喝浪荡的败家子。

曾令黯了黯眼睛,到底还是心中有愧。

正想着,小厮搁着屏风通传:

「老爷,李管事来了,正在门外候着呢。」

2

李管事掀帘而进,顾不得擦掉额角的汗:

「内务府的曹公公来了,说是长公主生辰将至,原定一百匹的流光锦,如今要再加一成。」

「这流光锦不易得,想要流光锦,需得有染制的赤霞砂。眼见京城库存不足,我就派人从苏州的染坊调了一船赤霞砂,可谁知,这一批赤霞砂竟是赝品。」

「是用便宜三成的珊瑚粉掺了水,以次充好送过来的,想来定是那染坊的管事贪了银子,想拿珊瑚粉糊弄我们。可眼下我们手中没有原料,如何办好这贡品的差事啊!」

为了历练曾继昌,曾令曾让他改名换姓,把苏州的染坊交给他打理。

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竖子贪玩好色,不是个踏实肯干的,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,没想到竟能蠢到如此地步。

曾令气急攻心,咳地浑身颤抖:

「他竟敢……竟敢在贡品上做手脚!真当宫里的都是瞎眼珠吗!他是自己活腻了,还是想拉上整个曾家陪葬?」

我轻轻拍着他的背,用沾了温水的帕子,擦掉他嘴角呕出来的血:

「爹爹莫急,月儿有一法子。」

「既然苏州调的货不能用,应当立刻派人骑快马,分赴临近的县域,用超三成的价格去买药行、染行的赤霞砂,让他们现银结算,货快多结。」

「贡品一事,兹事体大,从今日起,绣坊里的绣娘分三班轮作,灯火油烛、吃喝用度都给她们供应最好的。正常做工的,赏三钱,能多赶制出两匹的,赏五钱。」

「李管事,此事全权交给你调度,任何阻碍,不无论大小,可随时来府上禀报。这流光锦不仅是贡品,更是我曾府的门楣,也是你的命。」

不仅曾令眸光沉沉,就连李管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听说月姐儿为了证明自己有经商之才,十岁就进了绸缎庄,跟着大掌柜的谈买卖,跑货源,吃了不少苦头。

到底是走南闯北,实实在在摔打过的,做起事来,比沉浮数年的商贾还要老练。

李管事抱拳躬身:「小姐英明,我这就去办,定不负所托。」

「等等」

一直未作声的曾令,从枕下掏出一块家主对牌,犹豫了片刻,终是交在我的掌心。

他倦怠地拢了拢衣裳:

「如今我病着,家业上的事儿,就由小姐代为打理吧。」

3

侍奉完汤药,我让织云将几件金丝蜀锦,送到长公主府。

织云恍然大悟:

「我还纳闷呢,长公主与小姐私交甚好,好端端的,怎会让内务府催着咱们赶布料?

「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外室子贪墨,所以才串通了公主,给老爷下了这出连环套?」

我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家主令,笑得四两拨千斤:

「半个月前,阿蛮就将曾继昌贪墨的消息,飞鸽传书于我。」

曾令戒心重,心思深,若不出点损招,他怎肯将家主之位交给我?

要怪就怪世人对男子总是太过纵容。

败家子又如何?

他只是太贪玩太年幼,等再过两年,娶上一房家世好的贤妻约束着,一定就能顶天立地,长直长好。

再不济,那也是带把的亲儿子,家里的香火还等他着他去传承。

曾令和世人一样,庸俗可笑,却亦如商人那样,计较得失。

病入膏肓的他,自知失去了掌握大局的能力。

见到了我割股煎药的孝心,处理棘事的能力,再看到曾继昌这个能贪墨到自己头上,胆敢坑蒙皇家的二世祖。

他辛苦半生打下的家业,怎敢放心交给他?

4

回到悬月阁,月色已深。

侍女站在回廊尽头,一边为我掌灯,一边止不住笑:

「小番奴回来了,我本想打发他去茶厅候着,谁知他理都不理我,直接翻到您的闺房去了。

「他说要烧水沐浴,只有洗的香香的,小姐才肯和他亲嘴。」

我一愣,旋即勾出了笑意。

小番奴,名为阿蛮,是个暗卫。

据说他本是西域王族,因为政权内斗,全家二十七口尽数被杀,只有他藏在沙坑逃过一劫。

后来,他趁乱逃到中原,最纯饿的那年,曾与狗争食。

是我用了半块烧饼救活了他。

庭院深深,静到落花可知。

门扉刚被推开,阿蛮就抑制不住欢喜,连忙从浴桶中跳出来。

水哗啦啦淌了一地,零星飘着几瓣玫瑰,暗香涌动。

他将脑袋抵在我的颈窝,呜咽道:

「阿月,我把自己洗干净了,可以亲嘴吗?」

没等到想要的回答,他耷拉着脑袋,有些丧气,可看到我裙子上的血渍,又立马绷直了身体,紧张起来。

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:「我没有受伤,这是狗血,用来骗人的。」

阿蛮长长舒一口气:「那阿月骗到人了吗?」

见我点头,他兴高采烈地笑了,捡起地上的衣裳,摸出一根皓月簪子,小心翼翼地别在我鬓间。

「我不仅办好了阿月吩咐的事,还给阿月带了礼物。」

他扬起下巴,有些得意:

「若不是中原的马跑得太慢,我提前三日就能赶回来见你!」

烛火昏昏,我把信件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。

阿蛮办事利索,把林三娘母子在苏州贪墨的把柄掌握的清清楚楚。

以后的事情好办了。

见我紧锁的眉心一点点地纾解,阿蛮弯起唇角:

「阿月满意吗?」

不等我回答,他就朝我脸上吧唧一口:

「满意的话就亲亲嘴!」

不得不说,西域人确实有种独特的风情,月光下的阿蛮,唇红齿白,眸光浮动,让人想到撒了一整个戈壁的星星。

人人都说他心智不佳,是个傻子。

可是脑袋空空的笨蛋美男,不是更好吗?

我拿着帕子,擦了擦他鬓边垂着的两绺湿发

「真奇怪,就算打湿了水,西域人的头发也是卷的,和中原人完全不一样。」

阿蛮一口气吹灭豆大的烛火,把我抱上榻。

我姿态慵懒地靠在软垫上,什么都不用做,静静看他缠住我的手指,勾我的腰带,吻我的唇。

他半睁着潋滟的眼睛,低声诱哄:

「其实我们西域人,不止这一处地方是卷的,阿月,你仔细看看……」

5

曾府家大业大,银钱进账、绣品染布、走镖押运,样样都要管。

我忙的脚不沾地,还要抽空去曾令那侍奉羹汤,做出一副孝顺模样。

由此一来,每晚归家,总少不了倦态。

还好有阿蛮。

他总是眯着笑眼,喂我吃好吃的糕点,讲好玩的故事,变着花样讨我欢心。

过了年,阿蛮被我派去苏州办事。

他哼哼唧唧赖在床上不走,我亲了他好一会儿,他才背着包袱蹦蹦跳跳出了门。

夜里无趣,我让织云备好轿撵,去梨园听戏。

今日登台的是当家花旦萧三娘,为了目睹佳人风采,偌大的园子名流云集,一座难求。

梨园是我的私产,班主特地为我空出了雅间。

我倚着凭栏,看那萧三娘在一层层叫好声中,眼波流转,宛若芙蓉泣露。

她咿咿呀呀唱着的,是梨园最时兴的折子戏——月娘割股救老父。

话说这京中巨富曾令,是出了名的痴情郎君。

他与妻子崔氏一见钟情,非卿不娶。

成亲后,崔氏唯有一女,名叫馥月,曾老爷为人方正,府中从无姬妾,更是少有的开明,亲自教导女儿经商之道。

三年前,崔氏突发暴病,曾令为救病妻,在广法寺外,三步一叩首,上香祈福。

可惜天不遂人愿,崔氏还是撒手人寰,曾令悲恸欲绝,竟也一病不起了。

而那位娇养长大的小姐,为救老父,不惜割股煎药,也要全了自己的孝心。

她唱的如泣如诉,在座宾客无不掩袖拂泪。

「小姐不仅懂事,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孝顺,怪不得曾老爷不愿过继子嗣,将家业留给女儿。」

「曾老爷能有这样的贤妻孝女,纵使情深不寿,也此生无憾了。」

情深不寿?

楼下议论纷纷,我呷了一口茶,笑意嘲讽。

若不是亲眼撞到曾令与林三娘苟合,我还真信了。

6

十二岁那年,七月雨多,总是连绵不绝。

天不明,娘就煨着丝瓜河鲜汤,又撑着伞,去江边买了一条大鲈鱼,用葱姜水泡着,等着晚上清蒸吃。

见她忙的脚不沾地,眼里眉梢全是藏不住的喜悦,不用猜,我就知道爹爹要回来了。

雨停了,菜热了又热,却还是瞧不见爹的影子。

也许,爹爹是在苏州遇上了麻烦,在外做买卖的,总是你让一分利,我争一寸地,与人结下仇怨也是常有的。

忽然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进来:

「刚刚有人递了口信,说老爷欠了银子,现下被扣在苏州,让夫人去观前街最东头的宅子赎人。」

娘惊得摔碎了茶盏,我一边宽慰她,一边吩咐丫鬟收拾细软,准备车马。

一路披星戴月赶到苏州,可那观前街的宅子大门两敞,也不落锁,怎么瞧都有些古怪。

院子里种满小花,架子上晾着红彤彤的鸳鸯肚兜,还有一件是爹爹离家时,娘怕他受风,亲手为他披上的斗篷。

夜半子时,屋里亮着灯,欢声笑语不绝于耳。

娘脸色煞白,几乎快要站不稳了,却还是踉跄走到窗前,捅下一个洞眼。

林三娘坐在榻上,眉眼低垂,正捻着绣棚绣鸳鸯,曾令见烛火昏昏,又添了火折子,生怕伤了她的眼睛。

「霜儿的女红真是做的越发精巧了,瞧这鸳鸯,多么惟妙惟肖,好像都能戏水声了。」

林三娘挑起眉:「那老爷评评理,我和夫人的绣工谁好?」

她眉眼含笑,把曾令都看得怔住了:

「自是你好」

「月儿她娘旧居家中,做些孝顺公婆、庖厨打转的琐碎活儿倒是还凑合,却不会像你这般心灵手巧,既能绣这样好的鸳鸯,又能打二十七层的算盘,真是妙极了。」

林三娘嗔道:「算你有些良心,也不枉我吃苦受累,为你生下承昌这个哥儿。」

「那是自然,有了承昌,我才算是后继有人,这辈子总算得了个圆满。」

眼见林三娘穿着水红色罗仙裙,犹如一茬炽热鲜活的凤仙花,他叹了口气:

「也许是年纪见长的缘故,月儿她娘每日素衣素钗,甚少装扮自己,瞧着犹如市井老妇,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。」

「老爷既然已经厌弃了她,何不把我和承昌,兰姐儿接到京中居住?这样我们也可名正言顺,日日得以相见呐。」

曾令将林三娘揽到腿上坐好,双眸闪着精光:

「我何尝不想?只是月儿的外祖家开着镖局,负责运送曾府所有的石砂原料、绸缎丝绢。

「我怕事情闹大,岳父大人一气之下不愿再替我押货,到那时,我如何找得到这样可靠的同盟?」

屋里传出情意绵绵的声响,娘连忙用刚擦完眼泪的手,堵住我的耳朵。

7

回去的路上,娘掀起车帘,缄默地望向窗外。

林三娘的宅子位置极好,依山傍水,出门便是一弯清溪,沿着河朝南走,尽是热闹喧嚣的市井气。

我怕娘看着难过:「娘,把帘子撂下吧,风大,吹着头疼。」

大暑天,哪有什么多余的风。

娘猜到了我的心思,将我搂在怀中,如往常般温柔拍我入眠。

困意翻涌,我迷迷糊糊,感到手背一阵潮湿。

起初还以为是闷出来的汗,睁开眼,才发现是娘淌下来的泪。

我的心像被剜了一下:「娘,如果我是个哥儿,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们了。」

「不是月儿的错。」

「真的?」

「真的。」

「既然月儿无错,娘也无错,那便是爹爹的错!」

我气得两腮鼓鼓,眼泪鼻涕横在脸上:

「男人纵情犯下的错,为什么却要女人伤心掉眼泪,以后我也不嫁人了,我要守着娘一生一世一辈子!」

娘怔怔地望着我流泪:

「我与你爹相逢雨中,一见钟情,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,可这世间的誓言,都是易说却难做啊。」

「我的好月儿,你莫操娘的心,快快闭上眼睛睡觉。」

「醒来后,日子就当和从前一样过,等来年开春,娘带你去山上看栀子花。」

无论娘怎么劝,我就是不肯闭上眼。

怕睡着了,没人给娘擦眼泪。

8

娘突然病了。

原本只是着了风寒,有些头脑发热,谁料这病不仅不好还愈演愈烈,到了数九寒天,娘已经没有力气下床了。

郎中说,我娘是心病。

我不信邪,买了最好的银狐裘,烧了最好的红萝碳,却还是捂不热她的心。

来年开春,栀子花果真开的漫山遍野,我折满了背篓,连带着发梢都是好闻的香气,别在娘的鬓间一定好看。

我正要兴冲冲地赶回家,一直伺候娘的朱嬷嬷,却哭着跑了过来。

她说,娘走了。

原来娘的病一直不见好,是她让朱嬷嬷瞒着所有人,把煎好的药偷偷都倒了。

娘因为爹的不忠丢了心,现在,她连肉体凡身都不愿留给我。

屋里哭倒了一片,曾令流着清泪,攥着娘的手死活不肯松开,见我回来,他大手一揽,紧紧抱住了我。

他呜咽道:「月儿,你娘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。」

我没有挣脱,因为一家三口,其乐融融,这是我娘生前最想要的。

最后满足她一次,也好。

我娘走后,曾令良心难安,毕竟我娘病重之际,他还在苏州与林三娘缠绵悱恻。

做商贾的,最敬神佛,最信因果。

他抱着我娘为他酿的桂花醉,在房里喝的酩酊大醉,酒醒后,先是去寺庙念了半天的经,又洋洋洒洒写了好些悼妻词,找人挂在书房里玄关处,说要日日相看,给自己留个念想。

他这么深情,不多些观众怎么能行。

于是,我买下梨园,捧热了场子,养红了名角,让她们唱我的曲,哼我的戏,把曾令高高抬起,美名远扬。

费尽心血,不过是为了给曾令立上一块贞洁牌坊,让他进退两难,不敢将自己的风流债摆在明面上。

回想到这,忽然传出一阵敲门声。

眼见台上的花旦还在舞着衣袖,哼着曲儿,我这才打了个寒颤,恍若隔世。

织云走进来:「府里递了消息,说是老爷用过午膳后突然晕了过去,请来的郎中号了脉,说怕是不行了。」

我将茶盏搁下,最后望了一眼扮做孝女的萧三娘。

这京城。

很快又要上一出新戏了。

9

府中的消息被封锁的滴水不漏。

等我赶到,曾令的床前只有一个施针的郎中。

他神情呆滞,怔怔望着床帏,隔了好一会儿,才断断续续唤我乳名。

「月儿,你来了。」

曾令虚弱地笑了笑,覆在我手上,满眼柔和。

「你三岁时,还没有柜台高,我手把手地教你识千字,打算盘,你很聪明,什么都能做得很好。」

「人人都说,女儿无用,我应该过继个子侄,继承家业。可我知道,月儿有的是胆识和气魄,将家主之位交给你,我很放心。」

见我沉默,曾令迟疑了一瞬,还是说出了口:

「还有一事,爹想向你交个底。」

「其实你还有两个流落在外的弟弟妹妹,这么些年,爹碍于你娘的颜面,没有将他们认祖归宗。

「我走后,你替我好好照拂他们,让他们开祠堂,进族谱,也好了却我的一桩心愿。」

铺垫了这么多,终于装不下去了。

他说的如此动容,连我那颗严防死守的心,都差点陷进去一块。

可仔细一想,曾令肯把家主之位交给我,除了我伏低姿态投其所好。

更是因为曾承昌太过荒唐,不仅嫖妓,还出入赌场,对待生意更是一窍不通,百年以后,只怕会把他的基业败个底朝天。

难为他人都快死了,心眼还跟藕眼一样多。

我面色骤然变冷:

「这么些年,第一儒商的名头你很受用吧,皇上御赐的牌匾你很得意吧。」

「你不敢将那林氏带回府,究竟是碍于我娘的颜面,还是碍于你自己的颜面?」

曾令愣了半晌,逐渐品出味来:「月儿,难不成你早就……」

他虚弱到不行,估计活不过明日,我也没有耐心再陪他演戏了。

眼见他咳了又咳,想要去抓桌上的茶盏,我将它推的更远,冷笑道:

「我不光我知道,娘也一直都知道。」

「林三娘让人给娘捎了口信,说你欠了银子,被债主困在苏州,让我们交钱赎人。我和娘日夜兼程地赶了过去,亲眼看见你和那贱胚子在外生子置宅,如同做了夫妻一般。」

「自那以后,她就忧思重重,有病不医,一心求死。」

想到娘临死前消瘦如骨的样子,我的心又沉又冷,像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:

「是你断了她的念想,是你害死了她。」

许是被我的恶意浸染,曾令打了个寒噤,浑浊的眼睛透着惧色:

「不,不,是林氏那个绣坊贱婢,挑拨了我与你娘的感情。起初,我只是眷恋她的温柔小意,怜爱她为我生下两个孩子,可我从未真正看起过她。」

「可你娘不同,她贤淑持家,烧的一手好菜…….我与她结发夫妻,说好了要生同衾,死同穴……她走后,我还为她写了许多悼亡诗,现在还在书房挂着呢……」

曾令涕泪横流,呕出一滩黑血。

「我没有……没有害她..月儿……我真的后悔了」

他瞪圆了眼睛,抽搐着肚子,像条濒死的鱼,我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,看着他两腿一蹬,没了气息。

我看了许久,眼尾湿红。

不是为他,是为娘曾经付出的感情。

娘怎会爱这个玩意爱到放弃性命?

10

曾令死后,我日子过得比之间舒服的多。

虽然林三娘大闹灵堂的事传的沸沸扬扬,但有长公主解围,再加上我爹的贞节牌坊立的深入人心,大家只当她是个敲诈小人,笑话两声也就轻轻揭过了。

自从当了家,我白天做曾家的主翁,夜里做阿蛮的主人,每天都乐不可支,不知天地为何物。

偶尔登门的几个刺客,也被阿蛮一掌毙命,真是菜极了。

直到祖母登门,我才好整以暇地从床上下来,吃着阿蛮为我炖的鹌鹑花胶。

其实我早就料到祖母会来找我。

曾令身为京中巨富,人脉宽广,家中绸缎又常作为贡品送进宫中,很受皇亲贵胄的喜爱。

因此,丧礼那日,前来吊唁他的不仅是自家宗亲,还有皇亲国戚。这样一个大日子,我作为曾家家主,自然吩咐了家奴严防死守,不能放进任何闲杂人等。

林三娘她们母子手无寸铁,若无祖母帮助,她们根本不可能混进来。

祖母拄着拐杖,由曾承继搀着,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,身后不仅跟着林三娘和曾馥兰,还有一些素来与我不对付的宗室叔伯。

我自幼便知祖母重男轻女,因我娘未曾诞下男孩,祖母从不拿正眼瞧她,说话总是夹枪带棒,对我这个孙女,也谈不上有多好。

如今见她搂着曾承昌,一口一个心肝肉,虽然我早就知道她的偏颇,心却还是凉了半截。

寒心过后,便是止不住的厌恶。

眼见我只是朝她敷衍行个礼,就歪在美人榻上吃茶点,祖母气得眼冒金星,差点摔了一跤。

她怒道:「月姐儿,你如今当了家,眼里是越发没我这个祖母了,我都听你这些叔伯说了,灵堂之上,你竟敢命人掌承昌和兰姐儿的嘴,他们可是你爹的亲生骨肉啊!」

曾承昌捂着还未消肿的脸,恨得咬牙切齿:

「我看长姐是怕我取代她的家主之位,所以才痛下狠手,想把我和馥兰打死了才好。」

我放下茶盏,无辜地眨了眨眼睛:

「祖母这话从何说起?那日明明是几个江湖骗子,趁着府中治丧忙乱,冒充我曾家血脉。长公主早已金口玉言,断明是非,这等诓骗金枝玉叶的小人,孙女将他们驱逐出去,不知有何过错?」

再睥睨了一眼曾承昌:「哪里来的疯狗?阿蛮,给我打。」

眼见着阿蛮抄起个碗口粗的棍,摁着曾继昌就揍,林三娘扑上去想要拦,却也被打了一记闷棍,疼得找不到北。

祖母气得摔了拐杖:「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!你爹尸骨未寒,你就如此苛待他的骨肉,万一把承昌哪里打惨了打废了,你就不怕你爹九泉之下心寒吗?」

我扶了扶

场馆介绍
北京正乙祠戏楼,原为明代古寺,清康熙六年(公元1667年)成为商人聚会祀神的场所,至清康熙四十九年(公元1710年),正乙祠正式成为行会会馆,内建戏楼,全部重建工程约于公元1712年落成,至今,正乙祠戏楼已历294年... ... 更多介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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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门西河沿街220号
乘地铁或14、15、22、25、44、45、48路到和平门站下车,南新华街路东
正乙祠戏楼